─焦恩俊　摘自《電視劇》１３３期

隨着片尾的圖畫和音樂的昇起﹐我意識到４６集的《淚痕劍》已經結束。我沒看過古龍的原著。但是《淚》劇的結尾令我惑解。我不明白將一個以小高和朱猛抱着他的孩子有說有笑的﹐顛步輕鬆的走向遠方的畫面放在劇終的寓意。一個是敗退戰場﹐為了女人而放棄弟兄們的莽撞愚夫﹐一個是初出茅廬﹐乳臭未干涉世淺涸的毛頭小伙。是因為這位百戰百勝﹐不屈不撓的卓爺一去不復﹐所以他們幸喜﹐以為他們從此可以無憂無慮的活在世上﹖還是以為他們是戰勝者﹐擊敗了連世上最強的殺人武器－那口箱子都殺不死的卓東來﹖

卓東來是個什麼樣的人﹖﹗從《淚》劇開始不久﹐聽到的有關對卓爺的評論幾乎都是負面的﹐什麼“卑鄙小人”﹐“手段陰險”﹐“怪物”﹐等等。可是隨着劇情的深入﹐怎麼看都覺得他是一個極其了不起的強人﹐一個令我佩服的五體投地的英雄。他用他的獨特的心理﹐精湛的智謀﹐無比的技能戰勝了劇中所有的人。他的死並不是他的失敗。他的死是他的命該歸宿。俗話說﹐人算勝不過天算。淚痕劍的使命就是要結束卓東來。這把淚痕劍幾乎不是被小高刺進卓爺的胸膛。只是小高剛剛將劍對准那兒﹐劍就像被磁力所吸﹐直穿而入。我不認為卓東來在與小高換劍以後對他掉以輕心。這不符合卓東來的心機。所以在劍穿入他的胸膛的那一瞬間﹐我們看到他表情是大吃一驚﹐可是很短暫。因為在此之前﹐他仍然不知道他從哪兒來﹐到哪兒去。

無法想象一個在世上活了３０多年的﹐卻仍不知道他的身世的卓爺的心裡有多苦。黃連苦酒裡浸着﹐每天經受的是謾罵﹐譏諷﹐毆打﹐和挖苦。除此之外﹐還有對自身肉體的凌遲﹐以求取一點點的義父腦子儲藏的秘密。隔三差五﹐老流水還要以他不知道他的出生來刺激他。但凡一個人﹐他的自我（ＥＧＯ）也被這些翻來覆去的羞辱撕成碎片了。由來而至的不外乎是自盡﹐瘋狂﹐或自暴自棄了。卓東來沒有。他的強壯的自我（ＳＴＲＯＮＧ　ＥＧＯ）贏了。他長成了舉止溫文爾雅卻又令人聞風喪膽的﹐在幾乎稱霸江湖的大鏢局佔第二位的卓爺。與其說是第二位﹐誰又不知卓爺才屬真正的總鏢頭。全《淚》劇中﹐唯有卓爺是戰無不勝的。

然而如同身上瘡疤不可消失﹐他心靈上的瘡疤依舊存在。身上的瘡疤在陰天下雨時會帶來傷痛﹐心靈上的瘡疤更是“晴雨表”的反饋。除了老流水翻來覆去的羞辱以外﹐在卓東來百般呵護下長大的蝶舞也是反復的撕裂他心靈上的瘡疤。甚至於他這輩子唯一的﹐他至愛的朋友－司馬超群不但不撫慰他的瘡疤﹐還要扯痛他。扯裂的瘡疤要流血﹐被扯痛的他要修復。因此我們看到那披頭散髮﹐面目猙獰的卓東來﹔看到那以兩種截然不同的面目和聲音自我對話的卓東來﹔看到那咬牙切齒﹐瘋狂大笑的卓東來。為了掩蓋心靈上的瘡疤帶來的痛苦﹐他活得很累﹐很累。大家都不會忘記他鞭打蝶舞的那場戲﹕氣急敗壞的卓東來一鞭又一鞭抽打着蝶舞﹐嘴裡倒出的卻是司馬超群帶給他的苦楚。我猜想這段話語大概不存在在原著裡﹐一定是編劇給加上的。因為不應該是被表露出來的。這是一種典型的心理防範（ＤＥＦＥＮＳＥ）反應－ＰＲＯＪＥＣＴＩＯＮ。就像不少的人在被老闆無故的訓斥之後﹐不能對老闆發泄﹐因此回到家中毆打自己的寵物一樣。然而﹐當他再見到司馬超群﹐他還是那樣的彬彬有禮﹐對他充滿著崇敬和愛戴。他討厭吳婉。然而因為她是司馬超群的老婆﹐他對她恭恭敬敬﹐賓至如歸。

卓東來活得很孤獨﹐很孤立無援。這並不是他的過錯。看得出來﹐他渴望愛﹐也不停地尋求過。他為蝶舞承受流水的辱罵虐打。他把孤苦伶仃的釘鞋帶大。他為扶植司馬超群曾一次解決掉３６個人。即便流水是那樣的摧殘他﹐他還是對他寄予一點點的祈望﹐以為哪一天或哪一時﹐流水會給他一點點的愛。因為他沒有得過愛﹐所以他不知道應該怎樣去愛﹐愛自己﹐愛他人。他的愛是獨霸專橫型的。為了他的目標﹐他捨棄了許許多多的自我。可是並不能被他愛的人所理解。相反﹐他的愛被曲解為自私－他所做的一切被反誤為為了他自己。

卓東來的一生甚是可憐﹐可悲﹐然而可敬。他不可以用好人和壞人來詮釋。不知從何時何地﹐為了什麼原因﹐這個世界上有了好人與壞人之分。孔子曰﹕人之初﹐性本善。他在一個充滿著黑暗﹐邪惡﹐狠毒﹐妒嫉的環境裡長大﹐是一個心理被極其扭曲了的人。他沒有屈服于自己的厄運。他堅持不渝的掙扎着﹐用他自己對世事的認知和理解去應對﹐用他堅強的毅力去追求他的理想。他贏得了數不清的人的敬佩﹐也招來不少人的妒忌。這些充滿妒忌心的人才是卑鄙小人。他們暗算他﹐力求制他于死地。然而誰也沒有勝過他。只可惜他沒有回天之力。最後喪命在淚痕劍下。

恩俊所飾的卓東來﹐這兒的ＸＤＪＭ已敘述很多。在此我只想說說他的眼睛。大家都知道﹐恩俊的眼睛會說話。最初我就是被這雙會說話的眼睛所吸引住的。在《淚》劇之前他扮演的角色裡﹐這雙眼睛總是那樣輕瀅透徹。喜﹐怒﹐哀﹐樂﹐悲﹐怨﹐恨﹐痛﹐憐﹐愛﹐惜﹐舍﹐使人一下子就看得進去﹐看得懂。可是當我看到卓東來時﹐這雙眼睛的背後似乎又多出了一雙眼睛。她還是那樣美麗﹐可你看它時總給你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它令人費解﹐難以看透﹐讀懂。在全部劇中﹐只有偶而的﹐瞬間的幾個鏡頭﹐它帶給觀眾的是直接的﹕在他搖着平兒的搖籃﹐說道“本應該是我的兒子”－這雙眼睛流露的是發自心底的愛﹐惜﹔當他從重傷中醒來﹐面對司馬超群的關愛﹐這雙眼睛流露的是由衷的感激﹔當他為了他和司馬超群的大業劫數３６條人命後﹐這雙眼睛流露的是自豪和忠義。除此之外﹐這雙眼睛流露的總是雙重的﹐甚至是幾重的表情。每次在他看到流水時﹐它流露的是憐﹖愛﹖惜﹖可是在這些表情的背後﹐它無言的告訴怒﹐怨﹐恨。每次在他看到郭青時﹐它流露的是賞識﹖讚揚﹖可是我看到卻是卓東來對郭的玩于股掌之間的嘲弄和防患于未然的警戒。司馬超群把卓東來帶到了他兒女妻子的屍首邊。從卓東來的眼睛裡﹐我看到他對兩個孩子的死的悲痛﹐看到他對司馬超群失去親人的哀傷﹐對他唯一的﹐最愛的朋友的憐憫﹐也看到他對吳婉的斥之以鼻的厭惡和他似乎已經看破吳婉的鵰蟲小技的鄙視。這些來自于焦恩俊的﹐沒有語言修飾的﹐複雜多變的眼神表露使卓東來更充滿了活力﹐魄力﹐魔力﹐和吸引力。也把他這樣一個多重性格的人雕刻的更加淋瀝盡至。因為多重性格的顯現多半為潛意識的。若以語言表示﹐可就捉襟見肘了。

卓東來的塑造﹐是焦恩俊演藝生涯中的又一個耀爍眩目的里程碑。王重光說的太對了。“當今武林世界沒有人可以演卓東來，只有你（焦恩俊）可以。”

讓我說是﹕當今影視界演卓東來者，唯焦恩俊也。

不知大家是否看過《ＴＨＥ　ＰＨＡＮＴＯＭ　ＯＦ　ＴＨＥ　ＯＰＥＲＡ　（歌劇院的幽靈）》。我把在此它的尾聲歌詞獻給卓東來。

Child of the wildness

      Born into the emptiness

Learn to be lonely

Learn to find your way in darkness

Who will be there for you?

      Comfort you and care for you?

Learn to be lonely

      Learn to be your own company

Never dreamed out in the world

            there are arms to hold you

You have always known

            your heart was on its own

So laugh in your loneliness

Child of the wildness

      Learn to be lonely

Learn how to love life that is lived alone

            learn to be lonely

Life can be lived and life can be loved al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