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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4.06

關於淚痕劍的某些片斷

開場

著實有些意外,甫出鏡的卓東來的臉上笑意不絕。

印象中他該是陰狠冷酷的角色。

只是戲慢慢鋪開,給我的卻是更多意外。

卓東來說話的節奏比常人慢了許多,緩慢的語調,拖長的音節在無形中營造出空間的沉滯感。

事不關己的淡然述說,不動聲色下含蓄的張狂;

讓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變得極具表現力。

在卓東來似笑非笑的莫測表情下,

楊堅的銳氣一點一點被磨平,最後的希望也一滴一滴消失殆盡;

漸漸地,我的記憶也開始模糊起來,眼前不再有焦恩俊的存在,只有卓東來。

見他嘴角噙一絲邪笑,眼中帶著洞察的悠然,細語漫聲,如刀鋒凜膚。

“楊兄弟,大鏢局的門永遠為你所開…”

我想這一刻,楊堅已是個死人。

 

友誼

有人說是吳婉太惡毒,生生破壞了司馬超群和卓東來的友誼。

但如果司馬超群對卓東來還存有一絲信任,又何來決裂?

當他對卓東來說:“現在我就要你走,永遠不要讓我再見到你,永遠不要再管我的事。”

卓東來仿佛被擊垮了——被自己的靈魂背叛,又是怎樣的痛苦?

他生來就是殘缺的,卻奢求完美,註定無法忍受自己的不完美。

他永遠不可能站在陽光下接受歡呼。

接近光明,或許才是他最適意的所在。

所以,有了司馬超群。

在司馬超群身上,卓東來看到了渴望的輝煌,也一度得到了他奢望的朋友之情。

而司馬超群是一個人,一個普通人。

在厭倦了不屬於自己的榮耀後,他想離開,做回一個平凡的人,有妻有子的普通人。

……

似乎每個人都在做自己應該做的事。而最終無數根線凝成了死結,只有斷,只有裂,只有碎才能得到解脫。

 

親情

如果這世界上卓東來還有親人的話,或許就是那個癱瘓的老人。

身體的無力和心智的變異形成強烈反差。

老人聽似歎息無奈的語氣中儘是陰寒和嘲冷。

父子之間

明爭暗鬥,爾虞我詐。

只存在最原始的利益交換。

看著卓東來的血滴落下來

老人眼中的顛狂,肆意的怪笑。

一切人倫俱在仇恨中化為消散

最後卓東來緊緊摟著死去的義父。

那麼用力。

臉上似有淡淡的哀傷滑過

或許只有在義父死後

卓東來才能這麼近的感受到他的溫度,他的真實,他的平靜。

只有死人

會默默傾聽,傾聽他心底深處黯黯的泣聲。

沒有背叛,沒有傷害,沒有欺騙…

 

自我 

頹廢陳舊的暗紅,水中漂浮的玫瑰,刻意強化的光影,營造出一種在現實和幻覺之間遊曳的迷離。

鏡子和裸體油畫的出現,本身就是一種隱喻:本質和赤裸的真相。

整個畫面充滿了奢靡、晦澀的曖昧感覺。

卓東來慢慢褪下護腿…

一個畸形,一個跛子,一個天生的殘疾。

一出生便是兄弟夭折,母親死亡。

卓東來與鏡中的自己默默對視

鏡中的影像似變得幽深莫測。

隨著發緩緩披落,真相慢慢剝離…

鏡子反射出卓東來迷亂的面孔

眼內是無助的惶惑

“弟弟,對不起…”

轉瞬間,仿佛變臉般,卓東來面上儘是邪魔般的瘋狂,藏在心底的聲音驟然刺響。

“你是個兇手,天生就是兇手!”

這是他拼命想遺忘的經歷,卻不想已糾纏入骨,附影隨形。

只一刻,暴怒和狂亂扭曲了他的面孔。

“是,我是兇手,我一生下來就殺死了母親和弟弟。”

“你的殘缺是上天對你的懲罰!”他唇間抽動,詭異般的獰笑。

靜默,卓東來長吸一口氣,陰寒的霜色掩了所有的瘋狂,冷漠的臉上俱是不屑。

“可是我以無比的決心和毅力,克制了先天手足的障礙,在我成年之後,再也沒有人看得出來我是個跛子。”

看他在暴亂和瘋狂中游走,在混沌和憤駭中迷蕩。

一如黑暗中綻放的妖異玫瑰,帶著刺人的荊棘,紮傷別人,也刺痛自己。

兩種截然不同的眼神,兩張虛實難辨的面孔,在明滅的光影中跳躍閃回,究竟誰是誰?

…難解難分

或許這一刻,他才是真真正正的自由,沒有壓抑,只有釋放…

在濃郁凝重的色調中

卓東來一個人絮絮而言,畫面折射出一種荒誕式的空漠。

還是寂寞,一種獨自欣賞世界的自足的寂寞。

從他出生那刻就已經註定

不管是自卑還是驕傲,他一生都將活在陰影裏。

這是卓東來的悲哀。

 

末路

 

司馬超群死了,和吳婉倒在一起。

他情願死也不願意再回頭。

卓東來仿佛被驚破了好夢,面上有失魂落魄的悵然。

然後淚無聲而下。

帶著深斂的痛和壓抑的滅。

周圍是死一般的寂靜

天地間一片空芒。

卓東來眼神游離,

仿佛找不到支點。

靜默中,他伸手慢慢拭去淚

緩緩拆開髮髻

一甩頭,捲髮披落。

眼內閃過尖針似的冷芒,帶著洞穿身體的狠絕。

“來吧。”

風揚著他的髮。

這是他第一次將內心坦露在光線之下

和“弟弟”一起。

只是再強大的力量,也敵不過宿命。

卓東來心思縝密,算無遺策。

卻最終敗在自己完美的算計中

墜落的那一刻

沒有掙扎,沒有恐懼

他的神情如此安詳

眼中沒有半點陰暗的餘光

只有寧靜而清遠的天空,不染一絲塵霾

看著劍上的淚痕化為烏有

淚在卓東來微紅的眼框內固執地俳徊

最終所有的情緒都隨風散去。

在宿命面前

人是如此地渺小與脆弱

此刻輸和贏都不再重要……

 

 

悲愴的歌曲響起,雖然詞不達意,但低哀回轉的調卻是最符合心境的。

辛酸,無奈,和身不由己的悲哀。

 

 

其他

 

一些優秀演員在表演時會不動聲色的將自身的氣質注入角色當中,儘管角色鮮活生動,但表演難免會留下個人特質的烙印,觀眾們在接受他們演繹的角色的同時,往往更是對於他們個人魅力的認同。

而在淚痕劍中,焦恩俊的特質湮滅得看不出一絲痕跡。

卓東來不是一個感情外放的人。

但他卻是複雜多變的。

劇中,焦恩俊並沒有靠過多的肢體動作或者豐富的面部表情來加強情感的渲染。

很多時候卓東來往往神情冷漠

看似淡至無聲

而觀眾卻分明能從他暗沉的眸色,抽動的唇角,眼側的餘光,蹙挑的眉峰中

感受到兇悍、殘忍、凜厲、冷酷,邪惡…

這種舉重若輕,隱而不發的表演,極具張力。

卓東來的靈魂便似附在了焦恩俊身上一般

面無表情時喉間滾過的乾笑

冷酷相對時唇角滑落的輕語。

微笑平視中眼底閃爍的厲芒

淡然憐憫中眉峰散落的狠絕

…令人不寒而慄,毛骨悚然

如此細膩傳神的還原

不得不嘆服焦恩俊對角色心理精準的把握。

收得自如,亦放得俐落。

另一折戲

是在封閉場景中表現人物的內心獨白,相當舞臺化,也向來考驗演技。

焦恩俊對著鏡子自言自語,入魔般在自製和瘋狂中轉換。

邪媚,陰森,妖異的面部細節,

足以讓人手足冰涼,背脊生寒。

在他顫抖的聲調和紊亂的呼吸中

你能體會到他內心釋放的恐懼與脆弱。

讓人訝然于焦恩俊驚人的表現力和絕佳的控制力

如此張馳有度,收放自如。

將壓抑的欲望和扭曲的人性演繹得深入靈魂。

 

至此某寒徹底語盡詞窮。

只想說

這一次完全忘卻自我的表演

對於焦恩俊,對於我們

都是天高雲淡的另一番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