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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十年的時間很長,時光善於用遺忘的塵土來埋葬一些東西,總有一些記憶散落在風中,當我們回首去抓的時候,顯得那麼飄渺無力。

也許,十年的時間又很短,因為十年前的一段故事依舊可以穿越時空,電光火石般將我深深打動,比如——《劉伯溫傳奇之轉世英雄》。

於是,那個寧靜微寒的午後,孟心竹走進了我的視線——他的出場是如此邪魅,一道身影飛快地從空中掠過,一劍劈下,微微一側身,俊美無儔的臉龐,熟悉,又略帶一絲陌生,儘管早已被大俠的扮相驚豔過多次,但這次仍是無法避免地一怔。修長的劍眉飛揚入鬢,白色柔軟的毛裘垂在臉側,卻掩不去他的冷漠冰寒。本應該討厭心竹的,他是如此輕易地扼殺一個手無寸鐵的少年的生命,只因為奉了皇命,誅殺將來可能會顛覆大元的真命天子,以保大元安穩;也因為——他深愛的女子需要一個最終的強者來託付終身。

於是,捧著一顆喜愛大俠的心來看心竹,看他在月下落寞地吹簫;看他滿臉意外和欣喜地迎向他牽掛了多年的女子;看他眸正辭嚴地說:“我孟心竹生平好竹,幽居竹林,飲食起居都離不開竹子,因為竹有節,是君子……敗節之人所敬的酒我不屑飲之!”然後將酒杯拍為兩半,憤然離去……點點滴滴,不知不覺竟已溶入了心竹的世界,心中的天平開始劇烈傾斜,就算他有些執拗好了,就算他有些迂有些冷好了,可他的深情,他的氣節又有誰能抗拒得了?他是心竹,獨一無二的心竹。至此再無法冷眼旁觀,而是隨著他的展顏而喜,隨著他的一顰而愁,隨著他的落淚而悲。

竹林裏養傷,他輕擁著深愛的女子入懷,她在他耳畔說著承諾,月光灑在他的臉龐,他目光澄澈,滿足地微笑著,孤苦無依的心終於尋得一處棲息之地,只有我們清楚地知道那承諾殘酷而森冷的雙關之意,不由悲從中來。命運曾喚他停住腳步的,因為他曾十分清醒地責問過她:“你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但愛已經讓他盲了雙眼,縱使前面是萬丈深淵,他依舊執著向前,無法回頭。

與劉伯溫被困古墓中,為了延續他的生命,劉伯溫將自己的血端到他面前,他偏過頭,依他的性子,那怕死了,他也不肯喝的,直到劉伯溫說,你死了,紫薇怎麼辦?他才終於動容——那個讓他柔腸百轉的女子呵,他微顫著喝下那碗血,伸手擦去唇上的血跡,十分嚴肅地說:“劉伯溫,我曾經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可是現在喝了你的血之後,我覺得味道並不怎麼樣。”語氣依舊帶著一絲邪氣,卻終無法掩飾住對這位“情敵”油然而生的好感,敗給了自己,屬於兩個男人之間的戰爭並未出現,兩個男人之間的友誼卻悄然而生。他略帶孩子般的賭氣,不禁讓人啞然失笑。

結尾的一幕是刻骨銘心的。帶著劫後餘生的欣喜,他踉蹌著走向他心愛的女子,她卻與他擦肩而過,撲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他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然後緩緩垂下,而當她終於轉身,重新走向心竹時,心竹是多麼高興啊,他濃眉輕展,蒼白的唇微微上揚,攤開雙臂,那粲然而生笑容——真是讓人溫暖!可這擁抱一如飛蛾撲火,隨後刺入胸膛的匕首帶著尖銳的疼痛直指心臟,他並未推開她,只是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在夢中勾繪了無數遍的容貌。她將匕首刺得更深,他依舊沒有抗拒,也許,他早已習慣了對於她的給予,只要她想要,那麼,他給!熱血淌過兩人的襟擺,打濕地面,可流出熱血的心,卻早已徹底寒冷。
“為什麼?紫薇?”萬般的思緒只能化作蒼白的幾個字。

劉伯溫分開他們,他跌跌撞撞地後退,眼眸卻不曾離開過她。本來他可以活下來的,可劉伯溫兩次要為他療傷,他都抬手制止,曾有雲:“情不知從何起,一往而生,生者可以為之死,死者可以為之生。”何況心竹如此深情之人!哀大莫過於心死,正如他自己所說的,他已了無生趣。他死前的告白是最為沉痛的——他誓死效忠的朝廷竟然要將他除之後快;他魂牽夢縈的女子竟然是她的奪命無常;他引以為傲的氣節卻讓他無地立錐,不容於世。只有他生前敵視了許久的人,給了他最真實的情義。他的死是不平和悲憤的抗議,除了死,他無法消除心中的失望和悲傷。

“謙謙君子竹有節,
把臂且來共生約。
劍膽琴心酬知己,
碧落黃泉義永結。”

那是屬於兩個俯仰都不愧于天地的男人之間的承諾。他和著血吃力地低吟著,劇烈地咳嗽,望著他越來越虛弱,心中有著難言的窒息,較出場時的強悍霸氣,此時更顯心酸,我甚至寧願,寧願他是那個拿著刀的冷漠殺手,只要,他活著! 

終是不可挽回地逝去,情深不壽啊情深不壽,不知曾在何處看得這樣的字眼,癡怔許久,無法回神。也許,早在心竹摘下脖上護他長命百歲的護身符,鄭重地交給自稱可能會早夭的紅顏時,他的命運便早已註定,無法改變……

斯人已矣,徒留觀者泫然欲泣。不甘心地數次返回觀看,仍然宛如隔世回眸,傷感不已。

窗外,夜色如水,只是今宵,是否,是否能讓我用心為你輕輕吹奏一支——竹簫曲?

終於將自己這幾天零星寫的東西整理成文,總覺得不為心竹寫些什麼便無法甘休。很久沒有一個人能夠讓我這樣感動和感傷。究竟他是不是個徹底的好人,我無暇顧及,畢竟,情深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