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陷害

 

黃天霸押著施不全閃縮在小巷中。
「不行,不行。」施不全扯著黃天霸,阻止他向前行:「這邊..快..快..」擺脫了黃天霸後,就往另一方向跑。
天霸快步把他拉著:「給我站住。」
「不能停呀,這邊..快..」
天霸硬是不走:「我憑什麼要聽你的。」把施不全用力一拉:「那邊..」
相反方向總比聽從俘虜的話安心得多。
施不全被他強而有力的手拉著,唯有跌跌撞撞的跟著行。
甫轉入街角,他們就看到一批官兵。
官兵過後,施不全拉著天霸:「現在走這邊可以了。走...」
「回來,你會這麼好心給我指路,你安什麼居心?」冷漠的面容帶著微慍。
「我?狗咬呂洞賓,好心沒好報。」
「我才不會上當,走這堙C」黃天霸指著出城的路。
「不行啦,那邊危險,那個一去,馬上就碰到了,我是這堛漱H,我比你更清楚這堛漲a形..」話沒說完,他的嘴已被黃天霸的帽子擋著,人亦被硬拉著往城門走去。

城門下聚集了大批官兵,仔細地對著每一名出城的人嚴查強搜,一時之間,喊冤之聲,此起彼落。
黃天霸不得不止住了腳步,眼看是無論如何也出不了城,祗能向回路走。
施不全被黃天霸帶著跑來跑去的,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看來也真是跑不動了。

黃天霸背靠著牆,一雙淩厲的目光環視著四周的動靜,但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施不全還在埋怨:「我早說過了,四個城門一定都封鎖,你呀,老鼠入牛角穩死的。」
「你給我閉嘴。」
「我閉嘴,你還是走不掉呀,現在官府正要抓你,你押著我是個累贅呀,你怎麼走呀?」
「有你當人質,我就安全。」
「大哥,我不值錢呀,你押著我,你走到明天還是走不出去呀。」
「你再囉嗦,我就給你一刀。」他晃著手上的刀,低聲喝道:「走..」
「不成呀,」施不全已經決定不會走的了:「你這樣無頭蒼蠅,到處亂闖,闖不出去,你遲早會被捕。」
「闖得出去我就闖,闖不出去我就跟他們拼了,殺一個賺一個。」
「你跟他們拼,萬一你死了,你的兄弟怎麼辦呀?那你的使命呢?」


黃天霸執刀的手軟垂下來,施不全突然伸手扯下他身上的紅色花球,黃天霸急按著:「幹什麼?」
「別緊張,人家要抓你,目標太明顯,拿下,跟我走,我包你一個時辰之內出城。」抬眼看著黃天霸遲疑的目光,施不全一面嚴肅:「要是出不了城,我的人頭歸你了,走。」
黃天霸不得不對他信任,而且此時此刻,他也是無路可走。

 

果然,不出一個時辰,他們就已經站在城郊的山坡上。
眼前是一坯青墳,墳前有老人在燒著紙錢。

「你帶我來這媟F什麼?」
施不全面上浮著一抹傷痛:「這是新的縣令蔡申一家人葬身之地。」抬眼望見青年一面疑惑,繼續道:「他來上任,不幸遭人暗算,全家慘死。」
「是你葬了他們?」
「他是我的好友。」
黃天霸輕皺眉頭:「久聞蔡申乃是愛民若子的好官,為何有人殺害他?」
「你去問那位老先生,他是唯一的倖存者。」
天霸移步上前,蹲身道:「大叔,你可知何人行兇?」
老人似是聽不到他說話,也不抬頭,繼續把一張張的紙錢放進熊熊烈火中。
天霸覺得奇怪,老人怎麼會如此冷漠,無奈轉向施不全:「他不肯說。」
施不全輕歎一聲:「你又不能為死者復仇,他何必告訴你。」
天霸苦笑,再向老人柔聲道:「大叔,我們是為民除害的天地會...」
「什麼?天地會?」老人火紅的眼似乎還載著蒙矓淚影,殘弱的身軀竟不顧生死,直撲向一面驚愕的青年:「我跟你拼了。」
青年緊執著撲來的手:「大叔,你打錯人了。」
「沒錯,你們天地會殺了我們老爺全家。」
「天地會?我們向來不濫殺無辜,一定是有人假冒。」
「你們還抵賴,你們的旗幟上明明寫著天地會,我眼沒有瞎呀。」
無名怒火直上眉梢,天霸猛力擲開老人的手,老人就一個踉蹌,直跌地上。
「旗幟?天地會乃是官府通緝的物件,我們向來都是秘密行動,怎會用上旗幟?」
施不全冷眼看著黃天霸的憤怒,緩緩地行過來,把老人扶起。
老人不甘心地向著青年斜瞄一眼,跟著又低頭把一張張通往陰間的紙錢放在火中,除了這些,風燭殘年的老人還可以做什麼?
施不全一直沈默不語,舉步向下山的路而去。
黃天霸立刻急步追前:「你也不相信我?」
施不全腳下不停,但卻似在自言自語:「蔡申的夫人以及一個三歲的女兒,全都慘死刀下。」
天霸一匡委屈,奮力伸辯:「天地會絕對不會做這種事。」
「所以,你有責任找出真凶,還天地會清白,也還蔡申一個公道。」
「你可知真凶是何人?」
施不全停下腳步,從懷中取出一個馬蹄鐵:「慘案發生之後,我來到現場,發現此物。」
天霸細意打量:「是匪徒所遺?」
施不全點頭:「蔡縣令座車之馬,馬蹄鐵尚在,此物必是匪徒所留。」
黃天霸憤然道:「我一定會查出真凶,嫁禍天地會之人必死。」
施不全抬眼看著青年堅定的目光:「那我可以走了吧!」
黃天霸登時一面歉疚,拱手道:「尊駕挽救了天地會的聲譽,晚輩在此感激不盡。」
看著突然變得謙恭的衝動青年,施不全還以一個滿意的笑容:「這才是我心目中的天地會。告辭了。」
「請。」
突然,天霸又像想起了一些什麼似的,高聲道:「請問尊姓大名。」
「江都施不全。」拖著傲然的身體慢慢向著來路而去。
「施不全?施公...」
墳前老人遙望著,不忿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隱不可見的不屑。


 

(四)肝膽

 

高牆下,隱敝處,有黑影在細語。
黃天霸把馬蹄鐵交給他的兄弟:「此乃上等精鋼打造而成,連總督管轄之內的馬隊,都沒有這麼好的馬蹄鐵,一般江湖中人更不用提了。」
「莫非冒充我天地會的人是...」
黃天霸精光一厲:「到貝勒府的馬中給我查。」
「是。」
一干人等消失在黑暗中。

天霸轉入橫街,竟然讓他再一次看到那個擋在他刀尖前的女子。
「她是何人?竟會助康熙?」暗惴著,腳下就不期然地停了下來。
另一方面,女子似乎也覺察到有男子在盯著自己看,而且應該還是不懷好意的。
「他一直在看我,是要劫財還是劫色?我看多半是劫色。」心下一驚,腳步也就加快了。
「跟著她,一定可以找到康熙。」黃天霸緊跟隨著。

女子邊行邊回望,前面竟碰到來人的懷堙A抬眼望,一張醜惡的嘴臉就映在眼前。
「我是貝勒府大總管...的貼身跟班。」
女子抬頭,原來這是貝勒府門前,怪底這麼多官兵,也怪底這人一副奴才嘴臉。女子但覺一陣厭惡感湧上胸前,當下細想:這個不怎麼樣,還是後面那個帥。
「相公,相公..」嚷著就走到陰暗角落處,一手把躲在那堛澈C年拉出來。
黃天霸突然暴露在貝勒府前,轉身就想走,但卻被這女子紏纏著:「你幹嘛躲在這堙A你好討厭,人家在前面被欺負了,你都不來幫我。」
面有難色的黃天霸對著一眾官兵,也不能當面反對,祗能匆匆的拉著她的手:「走吧!」
「站住!」一向欺人不眨眼的奴才,怎麼會輕易讓自己的獵物離開。他瞪著一對三角眼上下打量著眼前這標悍的年青人,隨口就為他安上一個罪名。
「看你那個樣子,一定是天地會的。」
女子立時緊張起來,她並不想諂害人,忙爭辯著:「胡說,我相公是老實人。」
「老實人?老實人手上還帶一把刀,而且還是一把大刀。」此時他也很佩服自己居然也找到一些藉口,轉頭喝令:「來人呀!」
「在!」
「把他這個天地會的給我抓起來。」
「是!」十數張利劍就直向青年撲來。
青年不慌不忙,大刀還不用出鞘,數十光芒全都近不了身,不須數個回合,那些官兵已是逃的逃,傷的傷。
而那個自認跟班什麼的,壓根兒就沒想到眼前青年竟是如斯勇猛,嚇得高聲大喊:「救命呀...來人呀...」
聲音在寂靜的黑夜特別響亮,青年不敢逗留,回身就走。
「相公...」
青年於心不忍,轉身把這莫名其妙的女子帶著一起逃。

 

 

女子把黃天霸帶到一尋常小巷,停在一所普通門庭前。
「我家到了。」少女不舍道。
天霸環目一看,紅牆綠瓦,未見有任何守護,心中暗道:「平民之宅,康熙不會住此地。」
「我進去了。」
少女的鶯聲把天霸的沉思喚過來,忙應道:「進去吧,早點休息。」
「我進去了。」再說一遍,總希望有那一次,可以得到一些回應,怎料,眼前人仍然是很有禮貌道:「請。」
少女看著眼前俊美青年,腳下就是抬不起來,唯有低聲再道:「你我這麼久,你都沒有話跟我說?」
青年低眉一想,道:「有。」
少女心頭大喜,臉上一陣熱。
「請代我向令尊請安。」
失望之余,少女也沒機心對眼前人懷疑,怎麼他會知道自己有老父在堂。因為此刻,她的心祗盤算著怎樣才能把這英雄青年留下。
「還有呢?」她還在試探,她還是不甘心放他走。
「沒有了。」回話溫柔而有禮貌,但卻是很遙遠,少女再回頭:「對了,我叫你相公,你都沒有意見?」
「沒有。」青年心清氣直,光明正大。
怎麼像木頭一樣,問的多,答的就是兩個字,少女唯有再問:「你真的沒有意見?」
黃天霸覺得眼前少女有些奇怪,但還是一臉的體諒:「姑娘為求脫身,所以用謊言來欺騙別人,我不會介意的。」嘴角泛著迷人的笑意。
「如果不是謊言呢?」
「不會吧!無論如何,我不可能成為姑娘的相公呀!」
少女心內嘀咕著:你不是個色鬼,你是個蠢蛋。微紅的臉龐添上了些微怒火,一擺手,道:「沒事了,你走吧!」
青年看見眼前女子冷熱無常,一時間也不知在那塈滼o姑娘惹怒,不禁遲疑著,也沒離開。
「走吧!」女子負氣地催著。
「保重!」

青年苦笑舉步,忽然耳邊響起老人的聲音:「黃天霸..黃天霸..」
天霸心頭一震:是誰?怎麼會知道我來了?
少女看到青年突然止了腳步,就趨步上前,尷尷尬尬的道:「是我爹,大嗓門。」
青年沒應話,祗在沉思:他究竟是何方高手,竟然隔著牆就能夠知道我來了。
「嗯!」少女奇怪地看著這默然不語的人:「看你好象捨不得走,你是不是想進去坐坐?」
「好,」黃天霸豹眼一犀,道:「坐。」
「那進去呀!」女子偷笑中。


一進門,黃天霸就聽到狠毒的罵己聲。
「黃天霸,」老人猛力拍在桌子上,怒?道:「狗屁!」
「爹,你在氣什麼?」女子看到桌上的是知府發出的通緝告示,通輯的就是黃天霸。
「他居然說他是黃天霸。」老人漲紅了面,指著告示上的人像說著,怒氣已直沖頭頂。那又是,告示上的人明明就是康熙,怎麼竟然把當今皇上當成為反賊?原來這個糊塗知府聽信貝勒爺的話,把挾持他的康熙當成是天地會的頭號人物來通緝。
老人余怒未消,還在一古兒罵著:「黃天霸怎麼能跟他比,黃天霸是個什麼東西?」
「黃天霸乃是天地會的好漢。」語氣不亢不卑,還帶著七分傲氣。
老人抬頭,看到說話的人是一俊朗青年,祗是奇怪眉宇間為什麼隱現怒氣。
「你是誰呀?怎麼跟我們這丫頭在一起?」
「爹,剛才我遇到色狼非禮,幸虧這位相公...這位大哥仗義相救。」
爽朗豪邁的笑聲隨著老人的手大力地向著青年的肩上猛拍:「好小子,你是我老牛的恩人。」
也不待青年反應,就已轉頭對女兒說:「丫頭,拿酒來。」


「好酒量...」
「你也不錯...」
「丫頭,倒酒。」
少女看著兩個醉得左歪右斜的人在胡亂的喝著,說著,笑著,自己祗能眼睜睜的看著,一點辦法也沒有,唯有繼續倒酒。
「爹喜歡他,你呢?」
帶著幾分酒意的劈頭一句話,問得少女那秀麗的臉容添了幾分羞怯的嬌美:「我...」她的頭垂得更低。
「喜歡他就好,哈哈...」老人笑得咪著眼,轉身向著快將跌倒的青年道:「小子,你會不會醉拳?」
那本是冰雪一般的臉容如今被烈酒醺得粉粉紅紅的,青年醉後的笑容看來溫暖多了:「醉拳?會...」
說罷,青年那挺拔筆直的身體就循著醉意軟軟一擺,腳步像是不穩卻是沉實,出拳似是無力卻已生風,屋子堛漯躓薱Q舞得沸騰起來,繞在他身邊旋旋轉...
「好!」老人狂喝一聲釆,人已捲入虎虎拳風中...
一老一少,竟然心意相通,拳法腳步配合得天衣無縫,看得少女目定口呆,讚歎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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