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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一）搗滅
青木堡內，埋著層層可以催毀一切的火藥。
陳清華把一塊玻璃片放在火藥的引線上，讓熾烈的陽光去決定這韃子狗王帝的命運。
青木堡外，重重包圍著的是滿清的官兵。
康熙在秦大悲和四大護衛的保護下，凝望著眼前這倨傲的年青人。
此刻，陳清華成竹在胸，看著康熙的如臨大敵，心底禁不住一聲冷笑。
「好！萬歲爺親自駕臨，不勝榮寵，真是惶恐！惶恐！」
康熙強壓著內心的焦急，一臉平靜道：「朕早聽說青木堂是天地會十個堂口中影響力最大的一個堂口，掌堂主必是智勇雙全的人中豪傑。」
陳清華冷哼一聲：「豈敢！豈敢！萬歲爺大駕光臨，不會是來這兒誇耀在下一番吧。」
「朕就直話直說了，希望你能交出黃天霸跟張桂蘭。」
「然後呢？」
「不要動一兵一卒，不要流一滴血。」
陳清華登時怒火攻心，破聲罵道：「狗韃子，你的算盤未免打得太如意了。我青木堂雖然元氣大傷，但是我天地會的弟兄抵死不會投效鷹犬。」
傲然的面上突然露出了一絲殘酷的笑意：「至於黃天霸這個叛徒，他現在正要被開膛破肚，亂刀分屍。」
康熙禁不住微晃了一下，秦大悲趕忙道：「萬歲爺，奴才這就闖進去，救黃天霸。」
康熙點頭同意：「小心埋伏。」
秦大悲正欲邁步，突然瞥見屋頂上有人影閃動，不禁停了下來。
陳清華瞥見秦大悲眼中有異樣的神色，立刻回頭，已見一條黑影帶著明亮的劍光，已直向著他的頭頂襲來。他連忙往後一退，轉身迎敵，但不消幾個回合，一把利劍就已從暗處刺來，如閃電般，橫在他的頸上。
「我在這兒已經等了你很久。」回頭望，說話的人是施小紅。
葛元禮怒吼一聲，提劍就要向陳清華刺去。
「住手！」從後趕來的施仕綸厲聲喝止：「萬歲爺，留住他當人質，好救黃天霸。」
康熙點頭。
施仕綸大聲吩咐道：「圍著青木堡，把人看好。」
「萬歲爺，請。」
康熙已經不待說話，人直向著青木堂而去。
陳清華望著新墳上的石碑，滿意地笑了。
（卅二）剖白
康熙踏進大堂，眼前景象，令他的心立時緊揪著。
大堂內，面容慘白，形神俱碎的黃天霸被粗糙的繩子無情地捆綁著，吊跪著。一張鋒利的行刑刀置在他的頸旁，執刀的人竟然是張桂蘭，這黃天霸甘心情願為她而死的妻子。
康熙強壓著激動的心神，沉聲道：「張桂蘭，放了黃天霸。」聲音明亮，帶著不容忽逆的無比威儀。
張桂蘭的臉依舊冰冷，架在天霸脖子上的刀更是一緊，絕無半點就範之意。
秦大悲心中實是不忍，禁不住辯釋道：「他沒有出賣天地會，是我們暗中跟蹤他而來的。」
寒冰立時溶化，他沒有出賣天地會？張桂蘭立刻軟了下來：「那麼葛元禮的傷勢為什麼又可以痊癒？」
「解藥是我給他的。」黃天霸低聲道。
那他真的沒把解藥服下？桂蘭心中一陣痛：「天霸，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天霸低著頭，不語。
施仕綸道：「張桂蘭，他這樣做也是想化解雙方的仇恨。葛元禮一死，你們青木堂的兄弟也別想活了。」
張桂蘭執刀的手垂了下來，但眼神仍然堅決：「刺殺王帝，我是主事者。我願意背負起一切責任，要殺，就殺我一個人吧！」
「不，該負責任的人是我。」黃天霸終於說話。
「天霸．．．」
「大家聽我說。」天霸阻止著桂蘭，搶白道：「我身為天地會的一員，既然我接受了刺駕的任務，我就應該拋棄一切私人的恩怨，刺殺王上。否則，我就應該設法阻止計劃進行為，另謀對策。而因為我優柔寡斷，三心兩意，終於做成兄弟們的慘死。」他抬起頭，一臉愧疚：「于私，我利用施大人對我的信任，我辜負了王上對我的期許，我又有何面目去面對我死去的恩師。我自知罪孽深重，要是我死了，可以化解兄弟的仇恨，換回青木堂所有兄弟的性命，我寧願一死，以贖前愆。」
雖然身體內陣陣焚燒，節節斷裂的痛苦，令他的語音已漸次無力；雖然急喘的呻吟，幾番打斷他的說話，但他仍堅持著，把這隱埋在心裏的愧疚一腦兒說出來。說完了，他那虛弱的身體亦已支援不住，往後便倒。
粗大而有力的繩索緊拉扯著這愴痛的殘軀，發出一聲微弱的低吟。康熙的心就有如被緊絞著的痛，沖口而出：「朕不會讓你死。」不過，他瞬即又回復了鎮定，緩緩道：「何況站在朕的立場，也沒有理由放這些人縱虎歸山，來跟朝廷作對。」
陳清華雖然被制，卻仍不甘示弱：「不錯，就算你黃天霸一死，能告慰青木堂死難弟兄，也不能夠化解天地會跟這狗王帝的深仇大恨。」
天霸眼望著雙方的執著，慘白的臉更加泛白，發黑的唇禁不住不停的顫抖著，身和心的痛苦同樣令他幾欲昏去。
桂蘭看在眼裏，痛在心內：「你沒有背叛天地會，不用受這些苦。」
她舉刀劈斷了繩子，隨即伸手一挽，天霸就軟軟的倒在她的懷裏。
「天霸。」桂蘭低呼一聲，看著他抖著的唇輕動著，也不讓他說話，抬眼望著康熙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我天地會青木堂刺駕事敗，要殺要剮，悉隨尊便。」
天霸意欲阻止，卻是一口氣緩不過來，說不出話。
葛元禮卻是怒火中燒，虎目瞪著，道：「萬歲爺，這些人冥頑不靈，感化不了，抓起來再說。」
「退下。」康熙沉聲喝止。
「是。」葛元禮也不敢造次，悻悻然的站過一旁。
「朕還是要跟他們講講道理。陳清華，張桂蘭最耿耿於懷的，還是楊州十日，嘉定三屠。朕無法改變祖宗所造成的遺憾，但朕會試圖去改變一切，朕誠心誠意的希望能夠做到滿漢一家。」
陳清華怒吼著：「什麼叫做滿漢一家？你現在是自信占了優勢，就說些冠冕堂皇的好聽說話來掩飾罪行，是嗎？」
「朕有什麼罪行？朕自登基以來，南征北討，以安定海內，開博學鴻儒科以廣納漢臣，治河疏漕以利民生大計，無時無刻不以萬民為念。」
施仕綸道：「陳清華，張桂蘭，你們撫心自問，若果當今之萬歲爺不是滿人，你們還會想要殺他。」
張桂蘭雖是無從辯駁，但一想到父母慘死，仍是不甘：「不錯，身為滿人不是你的錯，可是我們也是無辜的，你還要跟我們爭一個理字。那我們以前受到的傷害，又向誰去討回公道呢！」
陳清華接著道：「康熙，我陳清華也是一個是非分明的人，希望來生我們不再處於敵對的立場。但是這輩子，我跟你誓不兩立，我青木堂弟兄的血債，一定要用你的血來償還。」
葛元禮終按不住，怒叱著：「死到臨頭，還發狠話，留點力氣到陰曹地府，跟你那些青木堂弟兄一起叫囂謾?。」
陳清華不祗是未見怒容，眼中竟然還有得意之色：「哼！他們不會枉死的，因為你們一個個也得跟他們陪葬。」
施仕綸看著，心知不妙，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難道「寧為玉碎，不作瓦全」這句話也不懂？」
施仕綸失聲道：「火藥！」
「你真的以為那些火藥，真的需要靠人去點火嗎？」
秦大悲立刻拉著康熙道：「萬歲爺，咱們快走。」
「來不及了。」陳清華笑著：「因為那些火藥足可以毀掉半座山。」
施仕綸匆忙吩咐道：「秦公公，護駕。快離開！」
「走！」秦大悲一聲應諾，就護著康熙急速離去。
施仕綸瞪著陳清華：「說，火藥在哪里？」
「你們自己去找！我那些死去的弟兄在等著見你們」
施仕綸看著也問不出一個結果，時間緊急，想著天霸對這裏環境稔熟，也顧不了他身上的傷，急聲道：「天霸，快，分頭找。」轉頭厲了陳清華一眼，道：「小紅看守著他。」
眼下各人就四散著，在青木堡內搜索。
「快．．．往前搜．．．動作快．．」
正慌亂間，施仕綸想起陳清華盯著大墳時那個得意的眼神，立刻高呼道：「天霸，天霸，那座大墳。」
猛烈的陽光透過熾熱的玻璃片，點燃了山頭的火藥線。
天霸趕來時，看到施仕綸指向大墳：「天霸，那邊．．」天霸當下立刻明白，也不假思索，就飛身向著大墳撲去。
一條閃亮的光如離弦之箭直漫向墳頭的火藥。千鈞一髮，天霸拼盡了全身力氣扯斷了藥引，人就祗能伏在地上，急喘著氣。
陳清華沖出來，看到眼前情景，失望之情立刻爬滿面上。
葛元禮雙目暴猙：「陳清華，你找死。」舉刀就向陳清華殺去。
「不要打了。」一聲軟弱無力的喝止，竟然也能令葛元禮停下來。
天霸實不願再看到仇殺了，也顧不了自己已經虛弱至極的身體，從地上掙扎著起來，意欲上前阻止，卻祗見一團黑暗，人就軟軟的跌在施仕綸懷裏，昏死前口中還呢喃著：「不要．．」
墳前就祗蕩著施仕綸心痛的叫聲：「天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