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巴光何等身手,就憑如意,怎麼會放在眼內,不消一回,他就已消失無縱。

如意看著沒見人影,正欲轉身回衙,卻見樹上突然飛落黑影,一把就攔在身前。

如意不及定神,來人的刀已動,舉手一格,臂上猛然傳來劇痛,低頭一看,一度深可入肉的血痕閃現在陽光下,紅得份外刺目。

抬眼看清來人,卻是一蒙面黑衣人,手上刀尖還在滴血。書生嚇得踉蹌腳步,一骨碌的跌倒地上,腦內一片空白,眼前已是刀光再閃,向著自己頭上砍落...

一聲頓響,殺人的刀被橫來摺扇擋著,如意抬著驚慌的眸子,隔著猛烈陽光中向上凝望,是小王爺。

殺手望見來人,黑巾下也是閃過一絲驚訝,輕過幾招後,一閃身形,人已沒入樹林中。

小王爺也不追趕,祗回身把被驚嚇了的如意扶起來,問道:「這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

青年看見他臂上正滴著血,二話不說,就撕下自己身上衣服,替他把傷口裹上。

如意定眼望著青年的細心,心內翻湧著千重熱浪。

小王爺突然看到如意失神目光,正灼灼地盯著自已,不禁輕笑一聲:「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吧!」

「多謝納德兄..」如意眸子裏霎時蒙上薄霧,直眼望著眼前人。

青年自惴,這書生定是被刀光給嚇呆了,當下便沒好氣的催著:「快走吧!」

此時的納德已忘記了眼前書生是自己的情敵,仍是父王要對付的人。

 

 

眾人看到如意受傷,紛紛趨前問候:「不礙事吧...」

「不要緊。多虧了小王爺,不然的話,我命早已休矣!」

小王爺依舊謙虛有禮:「各位不用客氣了,這一切都是我該做的。」

此時,如意突然發覺到「日誌」已經被「送」回來,心頭大喜:「這就證明瞭一件事。」

小王爺回醒過來,故意問:「證明什麼事?」

「證明我爹絕不是意外身亡,而是被人設計謀害的。」回話的是心蓮。

青年聽得心蓮如此說,不知何解,心內驀然冒起絲絲苦澀,自己踏進的陷阱原來還是心蓮設計,難道跟自己對立的立場,真的永遠不能消解嗎?

努力掩飾著心中混亂,小王爺轉向如意:「如意老弟,你引來飛賊,又險些招到殺身之禍,這件事情非常嚴重,到底失竊了什麼東西?」

「楊老爺的日誌。」說著,從身上取出一紙信箋,交給楊夫人。

楊夫人看著,又是熱淚盈眶,哭不成聲。

青年趨前問候:「事關岳父的冤情,能否讓小婿目睹一下?」

楊夫人看著如意點頭,小王爺就如此輕易地看到這重要證物了。

 

 

當晚,小王爺,李如意和心蓮就在房中研究案情。

成為如意的救命恩人,小王爺已成為被絕對信任的人,他又再一次有機會表現他的關心。

「我看你的推斷寶圖在縣衙,很有道理。如意老弟,我勸你趕快大事搜查,否則我真替你的安危擔心。」

「納德兄,你奮不顧身的救了我,還那麼照顧我,現在還要你操這個心,我該怎麼謝你才好。」

「你說話太見外了,你我情同手足,我不關心你,關心誰呢?」

「我...」

小王爺出語真誠,令如意心頭火熱,一時間,話哽在喉,不能成語,心中暗想:我應該為他們製造一些機會。

決定下來後,他突然腳下一軟,似要跌倒,小王爺焦急地上前相扶:「怎麼了?如意老弟..」

如意輕按額頭:「祗是有點頭暈,我去歇會兒,你們兩個聊。」

說著,人已急步離去。

 

看著情敵背影匆忙地消失在門外,小王爺面上掛著理解,轉對一直默然無語的心蓮輕歎:「他是故意的,他很善良,想回報於我,所以才會藉故給你我製造一個獨處的機會。」

心蓮低頭不語,眉宇間壓著沉重悽楚,青年看著,無奈苦笑:「我很樂意,倘若你不喜歡,我也不會勉強你的。」

說罷舉步出門,但一聲輕幾不覺的聲音意外地從背後傳來:「我,我沒有..」

青年回首,難掩心中興奮:「你說什麼?」

 

 

女子抬著一雙楚楚可人的眸子,望著一面渴求的青年,幽幽地說:「你所做的一切,我是打從心底裏欽佩你,尊敬你。我要告訴你,身為你的未婚妻子,我是由衷的感到榮幸。倘若...還有過去的種種,請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從今以後,我會忠於你,絕不會辱沒了你。」

小王爺雙手緊捉著心蓮微微顫抖的手,臉上輕泛著隱忍的苦澀:「心蓮,你知道嗎?你這幾句話,可以讓一個男人多麼的感動。」青年深情的眸子裏閃著淡淡的光,但這光是鬱黯的,他的笑是酸苦的:「欽佩我,尊敬我,忠於我,這些都不是我希望能聽到的,我希望總有一天,你能親口對我說我想聽的那三個字。」說罷,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留下一面歉疚的心蓮,欲語還休。

 

 

(七)

 

小王爺回到小王府,想起剛才心蓮的說話,心中還是升起絲絲甜意,最低限度,他已感受到與心蓮之間的那度牆,有被推倒的跡象,他有信心,總有一天,心蓮的心還是會屬於她的。

正在自我陶醉中,不經意抬首望,青年臉上的笑容就被硬生生的截斷,因為他看到他的父王,也已不知何時已端坐在桌邊,禁不住驚呼一聲:「阿瑪?」

恭身而起,有點驚訝,也有點心虛:「阿瑪,你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派一個人通知我一聲呢?」

王爺冷著一張面,道:「哼!你也不見得什麼事兒都通知阿瑪呀。」

「阿瑪,這話從何說起?」

瞄向自己的兒子:「就從你沒有告訴李如意發現楊名日誌的事說起!」

納德憤怒的目光迅速射向巴光,王爺看在眼裏,更添上幾分憤怒:「不用看巴光,他是我派給你的,真正的主子自然是我了。」

青年的心無名地一寒,在父王心中,難道自己跟巴光真的沒分別嗎?

巴光望著小王爺怒不作聲,心裏立感不安,唯有閃怯怯的趨前解釋:「小王爺,你可千萬不要怪罪巴光呀!是,我該死,我真該死。打我這破嘴...」舉手向著自己的臉上輕刮:「但是巴光也有巴光的為難之處,順了哥情就遺了嫂意,我總得選擇一個人得罪...」話語未完,腹部已被憤怒的小王爺猛力一拳,打得他捧腹呼痛。

「你給我閉嘴!你在胡說些什麼?我當然一切以阿瑪的命令為重,還不成還會跟阿瑪作對嗎?」

冷眼看著兒子的機警精靈的反應,王爺祗沉聲道:「那要是會呢?」

聲音比冰霜還要令人心寒,一股逼人的嚴厲壓得青年透不過氣:「阿瑪,我...」

「沙絕,出來吧!」

沙絕就站出來。

「你就是那個殺手?」驚訝過後,青年已對自己當下的處境清澈明瞭了。

「承蒙小王爺指教。」說話中帶著不甘的餘怒。

王爺揮手,沙絕也不敢再說什麼,當下應道:「是,王爺。」

沙絕退下,納德忙著解釋:「不是,阿瑪,這一切都是...孩兒我...我怎麼會知道他是你派來的呢?」

「我不管你知不知道,他要殺李如意,我倒要問問你,你插什麼手呀?」

「不是。」這一下拖延,聰明的納德已從混亂中理出一個答案,自信又重現在他那狀似溫順的臉容上:「阿瑪,請你平心靜氣的聽孩兒解釋,這一切的一切,孩兒都已經擺平了。」

「擺平?你擺平什麼?」

「所謂的楊名日誌,祗不過是一張漏網之魚,其中的內容我已經看過,根本就沒有洩露任何要緊的。至於我救李如意,祗不過是以退為進,我要讓他對我推心置腹,到時候,我對他的建言,他一定會聽,這樣不是更容易辦事嗎?」

王爺的面容已見寬鬆:「說下去。」

青年坐下來,恭敬地細說著:「我打算化暗為明,我讓他相信那寶圖就藏在縣衙裏,他會堂而皇之的大加搜查,這樣豈不是比我們偷偷摸摸的去找更容易嗎?我們就等著坐享其成,到時處理他,也不嫌遲呀。」

「哈...我的好兒子,到底還是你聰明。」他這個義子永遠都是精明能幹,從來都不曾令他失望。

「謝阿瑪。」青年愉快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狡黠:「如今你為孩兒的婚事而來,又碰到如此的懸案發生,牽扯這個寶圖跟貢品,以你九王爺的身份,去關心指揮一個縣令辦案,自然也不為過了,你說是嗎?」

「哈...說的是,說的是,明兒呢,我們就去拜訪親家。」

 

九王爺親臨小縣衙,當然又是一番擾攘,不在話下...

 

為著替王上找回貢品,在王爺的催迫下,康定縣內上上下下展開了大規模的搜索,滴水不漏,唯獨是楊二小姐的房間例外,因為小王爺吩咐,這房間,他自會處理。

王爺望著兒子的緊張關切,一目了然,當下低聲道:「納德,阿瑪認為你對那個楊二小姐挺認真的。」

父王突然的一句話,嚇得小王爺心中直冒汗,連忙分辯:「阿瑪,孩兒怎麼會喜歡上一個小家碧玉的姑娘,阿瑪請放心,孩兒知道分寸。」

「知道就好,楊家的事是權宜之計,等阿瑪找到那幅圖,哼!楊家的人,我一個也不留。」

心中橫來一凜,青年欲言又止。

「你的婚事,我已經注意了,眼前就指望太后指婚...」稍頓,「怎麼說呢?也是要抬高你的出身,否則就算我抬你入旗,你也不得算是皇家子弟。非得婚配皇家女兒,你才能算是鯉躍龍門,這點你應該清楚。」

「阿瑪對孩兒的一番苦心,孩兒都明白。」

「明白就好,可別做糊塗事。」

 

 

青年心中千回百轉,未敢回話。

 

「還有呀,你跟楊家那個丫頭的事,千萬不能有風聲傳出去,尤其不能給寶兒知道,我要求太后指婚的事,指的就是寶兒。」

納德腦海立時一片混亂,想不到父王竟然把自己的親生女兒指婚于他,寶格格可是太后和王上的寵兒,一向都是是言聽計從,能夠跟她締婚,確實是一條青雲富貴路。但此刻的小王爺,想的又是什麼?

 

 

(八)

 

寶兒,一個驕縱任性的小姑娘,因為看到巴光寫來的飛鴿書信,看到什麼楊名日記,一時好奇,就靜靜地跟著父王來到這康定小縣,但卻誤打誤撞,流落在如意家中...今天,他被小王爺發現,硬接回小王府。

王爺怕她會誤了自己的事,於是吩咐納德把她送走。

 

「幹嘛這麼急著想打發我走呀,是不是怕我揭穿你詐婚的事兒呀。」機靈美麗的寶格格望著一面無奈的納德,她可是勝券在握,因為她看到納德眼內劃過一霎慌亂。

「格格,你怎麼知道這事兒呀!」

「笑話,有什麼事情會瞞得過我呢?」

納德不慌不忙的解釋著:「格格,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是得到父王的命令,為了替王上早日找到貢圖...」

原來是關乎王上的貢圖,格格當下童心大起:「這麼重大的事情,我也插上一腳。」

「格格...」

納德的焦急卻祗能換來格格更大的決心:「你若是不想我掀你的底,你就想辦法去說服阿瑪,讓我留在這裏。」

納德無奈:「好啦,我答應你就是。」

如此,寶格格就住在康定縣衙,而且她還愛上了如意大人...

 

 

貢圖終於在心蓮的房內被找到了,李如意要把它送上京。

小王爺知道了,仍是按兵不動,祗是每天找心蓮聊天,一派悠閒的樣子。

 

這天,心蓮終於忍不住,開聲問道:「我知道你是關心貢圖的事情,可是你為什麼不在縣衙那邊,跟如意他們一起研究呢?」

小王爺淡然一笑,如雲下春風,溫柔恬靜:「我看他們忙裏忙外的,我怕我在那邊會礙手礙腳。而我在這裏,倘若有什麼要幫忙的,我再前去支持。」

心蓮凝望著眼前這一臉淡薄的小王爺,心中生出了無名敬意,輕聲道:「你好象做很多事情都是這樣,一直都在默默的付出。」

「你注意到了。」青年眼中閃過輕不可見的興奮。

「要是換做了別人,我想在這個時候,一定是爭破了頭,要搶第一功呢?」

「以我的身份,我的確是可以這樣做,但我不願意。」抬眼對上了心蓮那一雙疑惑的眸子,故然輕笑道:「怎麼?很奇怪嗎?」

女子半低著頭,有些尷尬:「沒什麼?」

青年嘴角驀然掀起一絲苦笑:「我明白了,你一定是想,我肯當一個王爺的義子,在心態上面一定很想攀龍附鳳,眼前有這麼好的機會,怎麼會不肯更上一層樓呢?」

「這...」

「沒關係。」對著自己深愛的人,小王爺首次在人前敞開自己的心扉。

「事實上,心蓮,我並不想當一個小王爺。你知道嗎?這三個字就好象一塊招牌一樣,別人看到了,不是畏懼就是想巴結,結果到頭來靠近我身邊的,都是別有用心而來,我卻沒有一個真心真意的朋友。不要看我這樣光鮮亮麗的樣子,其實骨子裏,我很寂寞的。」深情目光直看得心蓮的眼簾垂得更低。

小王爺上前輕扶香肩,女子微仰首,四目交投。

「自從我遇到你之後,我的生命變有所不同,有所期待。」聲音柔若輕風落靜水,在心蓮耳邊蕩漾著。

「這...」

突然間,心蓮覺得太重了,她有些負荷不住,她的心還不全是他的,她怎麼能承擔這一顆癡迷的心:「你別把我說得太好了。」

她輕動身軀,意欲擺脫這份愛,但小王爺卻突然拉著她的手,眼中清如明鏡,直教人沒半分懷疑,這愛比海還深。

「心蓮,你知道我為什麼到現在還在這邊當小王爺嗎?事實上,我是為了報我父王的養育救命之恩。不過,我已經為他效命多年,我想,應該夠了,等這次貢品的事情塵埃落定之後,我就可以脫身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離開九王爺?」

「不錯,到那時候,我們不要受什麼禮教的束縛,跟我走。」

女子的心猛地一震,沖口而出:「什麼?」

青年鼓起最大勇氣,情如江河之水,無法阻攔地洶湧而出:「以我現在的財富,足夠你我過下半輩子,我們遠離一切,五湖四海,任我們逍遙,好不好?答應我。」小王爺把女子輕抱入懷,溫柔的聲音在渴求著:「答應我,好嗎?」

感受著那溫暖的懷抱,聽著那至真至誠的情話,此時此刻,任何女子也不能說「不」,不忍說「不」。

還未能及時整理自己混亂的思緒,突然,心蓮看到如意。

這書生呆呆的立在門前,也不知來了多久,沒作聲,祗是望著,面無表情,但心蓮卻察覺到他眼中那份強自壓抑著的苦,這已足夠令心蓮的心抽痛著,她猛然用力推開小王爺,站在兩個愛自己的男人之間,她的頭祗能垂得更低更低。

此時此刻,小王爺的妒火卻被收藏得更深更密。

 

 

(九)

 

李如意出發了,他要把貢品親自帶到京去。

寶格格要納德通知知府派人護送,納德假意應承,暗中卻命巴光用迷魂香把她綁架了,令她一直昏迷。

另一方面,小王爺因為不想傷害人命,故命禿子六在半路上用軟骨散把護送的衙役迷倒,如此他就能輕而易舉地,以蒙面黑衣人的身份從無力反抗的李大人手上奪得貢圖。

 

貢品掉失,李如意當然難逃疏忽之責。這天,知府就把他召來問話。

正提問中,小王爺突然親臨,令到這庸碌無能的伍知府戰戰兢兢。

招呼小王爺就座後,他就對堂下的縣令叱喝:「李如意,事情捅得這麼大,連小王爺都驚動了,你連貢品都管不好,我看你準備掉腦袋了。」

李如意俯伏地上,無言以對。

小王爺看到心蓮哀求的眼神,終於開聲道:「伍大人,李如意丟失貢品,自是有罪,但事發突然,情有可原,依伍大人看,有沒有彌補的方法。」

「啟稟小王爺,有...有...嗯,丟失貢品,事關重大,應該三百里快馬,立刻回京上報,按罪論處。」

「伍大人,這貢品是在康定縣內丟失,我也同感不安。我看這樣行嗎?從明天開始,我坐鎮縣衙,主持查訪擒凶,你給我三天的時間,若三天之後,仍然一無所獲,你再快馬上報朝廷,如何?」

如意聽見小王爺代自己求情,眼眶一紅,抬眼道:「多謝納德兄。」

伍知府一面為難:「可是小王爺,這...這不是太好...」

小王爺看到知府的猶豫,改口道:「那麼兩天,壓住兩天不報,行嗎?」

「這...」

「一天總可以了!我立刻招集人手。」說著轉身就向門外而去,知府立馬阻止:「小王爺,這個事關重大,還是不要為難奴才了吧!」

小王爺面色霎時青紅一片,氣結喉間:「你...」

如意羞慚不已,連聲道:「納德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伍大人職責所在,不應徇私。不講情面,是伍大人公正不苛,我慚愧。」

小王爺一面無奈,見心蓮憂心焦急的眼神,似乎心內不忍,轉身向知府問:「伍大人,上報朝廷之後,可有轉圜餘地?」

「回小王爺,這...按大清律例,我看是斷無生機。」

這就是小王爺要心蓮知道的答案。他要的是完全的擁有,包括她的人,包括她的心,否則,他願玉石俱焚。

 

 

縣衙的後院,有兩個人影在私語。

「你的反應很好,話也說得漂亮得體。」讚賞的語調中含著威嚴的恐嚇。

伍知府堆著笑:「多謝小王爺誇讚。」

小王爺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你的奏摺,我已經幫你寫好了,你回去重新謄一次,立刻快馬送出。」

「是,下官一定照辦...」

突然,青年發現有人聲。

「真是不能寬容嗎?」他把聲音刻意提高。

「這個事情...下官...」

「但我跟李如意交情非淺,我願意為他擔保。」

「不...小王爺,我看還是公事公辦,你的要求,下官恕難從命,告辭。」

「大人,聽我說,大人...」似乎就要追下去。

「納德。」是心蓮的聲音。

青年轉頭,面上掛著驚訝:「心蓮?」

「我都聽到了。」

青年無奈的眼神對望著一面憂戚的女子,自個輕歎一聲:「這不算什麼,倘若有用,就算要我給他跪下來,我都願意。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聽得如此一說,心蓮心中更是焦燥:「納德,真的沒有辦法?我求你救救如意,在我認識的人裏面,也祗有你有這種力量了。」

驟來一痛,痛得小王爺的心猛加一把狠。

「請你相信我,我能用的方法都用盡了,總不能讓我去逼一個朝廷命官做違法的事情罷。」

對眼前未夫的大量、寬容,女子突然深深自責:「納德,對不起,我就是急昏頭了,我沒有站在你的立場為你想想,對不起。」

青年又是一聲苦笑,目中卻是柔情:「好了,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我們之間,不需要說這些話。」

 

 

對護送人員無端被下軟骨散一事,李如意發現禿子六有可疑,於是故意對他細意盤查,然後再找人跟蹤,目的就是要引出幕後主使的人。

 

小王府...

巴光不甘心的把已被打得紅腫一片的禿子六狠力按在桌上,眼睛卻望著坐在桌邊的小王爺。若不是小王爺喝止,他真的想把他給打死算了。

小王爺怒盯著這連掙扎也不敢的衙門內應:「禿子六,李如意找人盤問你,就表示他對你起了疑心,你動不動往小王這邊跑,豈不是更明確的告訴別人,小王跟此事有關係嗎?你怎麼這麼蠢呀!」

手上扇子就向著他的頭上打下去。

巴金低聲嘀咕:「不准我打,自己又打。」

小王爺向巴光犀了一眼,巴光把禿子六放開。

離開了巴光的暴力,禿子六的眼睛狡黠地一轉:「小人再小心不過,絕對沒有人發現的,你放心吧!」

小王爺怒喝:「我就是不放心。我警告你,以後再沒有我的吩咐,你敢再踏進小王府半步,我就要你死無全屍,給我滾。」

這個小人並沒有依命令的滾出去,相反來說,他竟然還相當鎮定。

「小的就是擔心,我不來報訊的話,我怕你會不清楚衙門裏的動靜。」

青年憤怒的目光突然淩厲起來,面容亦霎時變得陰冷,把聲音壓著道:「禿子六,你是在提醒我,你在為我辦事,是我的人,是不是?」

面對著小王爺那憤怒的目光,禿子六似乎並不怎麼害怕,他祗堆著笑道:「對,對,對,小王爺英明。」

「好,」面容突然寬鬆了:「既然你對我忠心耿耿,那麼有功就得賞。」

「不敢,不敢...」

小王爺收了冷面,說話就溫和多了:「我想方法把你弄到知府衙門去當差,離開這個地方。」

禿子六登時興奮莫名,連忙跪倒地上:「多謝小王爺。小的給你磕頭...」狂叩著頭。

「好了,起來呀。」小王爺出奇的和善,柔聲叮囑道:「千萬別露出破碇。」

「小的不誤事的,那小的告退,告退。」一邊哈著腰,一邊退步向門外離去。

巴光正要快步跟上,小王爺大聲阻止:「慢著!」

「小王爺,這禿子六他己經露了餡了,留他會壞事的。」

「既然李如意對他起了疑心,現在更不能動他,否則,豈不是告訴別人,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巴光望著眼前人這深不見底的眸子,藏著了層層陰暗,讓人沒能猜破:「要收拾他,讓李如意替我們動手,豈不是更好。」

他心中想的,巴光永遠猜不破透。

 

 

(十)

 

第二天,小王爺裝作若無其事,如平常一樣到縣衙找心蓮,卻一把被如意拉往房中密談...

小王爺剛坐下來,如意就開門見山。

「納德兄,我有...」突然他把話硬生生的吞回去,因為他看到心蓮的闖入

「心蓮..」

心蓮臉如冰封,態度如鐵:「我一定要聽他是怎麼講的,我不會走。」

兩人對峙著,爭持著,空氣似已凝結。

小王爺心內已然明白,卻道:「如意老弟,看你的神情,好象事情很重要,你直說無妨。」

如意望了心蓮一眼,見她仍沒退讓之意,無奈直說:「納德兄,那我就直說了。縣衙裏有個捕快叫禿子六,經過調查,貢品被劫一案,他涉有重嫌,所以我每天派人密盯著他,昨天晚上,他進你府上,你可知道此事?」

聽罷,小王爺劍眉輕蹙,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他是來找我的。」

小王爺的直認不諱,令在場的人都大吃一驚。

「本來我不想把事情告訴你,因為怕你知道了不開心,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好,那我也不用瞞你了。他是來向我舉報你,說你監守自盜。」

此語一出,心蓮大慌:「納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清楚。」

小王爺面有微慍,細意道來:「這個混帳東西,見到如意丟失貢品,死罪難逃,所以他來向我攀他的前程。他想把這件事情栽贓給如意,到時候,朝廷論罪下來,他是舉報有功之人,自然少不了他的賞賜。」

「那你信了?」

小王爺看著如意那張慌亂的面,心中不禁泛起勝利的得意,但面上還是掛著關切神情。

「我當然不信,所以我找人痛打了他一頓。本來想把他帶過來交給你處理,但一旦這樣,事情就會張揚出去,豈不是讓你更難堪。」

「多謝納德兄信任。」他是打從心底的感激兄弟對自己的維護。

小王爺滿臉誠懇:「也多謝你對我的信任,直接來問我。」

如意面容一寬,望向心蓮,薄責道:「還好,你沒有莽莽撞撞的去責問納德兄。」

青年一雙不能置信的眸子立時轉向低垂著頭的心蓮:「怎麼你懷疑我?」

他眼中拼出來的痛苦和失望,令心蓮一時間無辭可應:「我...」

「沒想到我在你心目中是這樣的一個人。」擲下一個淒然的苦笑,小王爺轉身就走。

「納德...」滿面慚愧的心蓮首次丟下如意,一個勁的直追出後院:「納德...你聽我說...」

青年停下腳步,但沒回頭,祗是神情激動,澀聲道:「你不信任我,懷疑我的人格,懷疑我對兄弟,對朋友的感情。」

「我...」

「雖然我不是父王親生的兒子,但他視我如己生,別人都稱呼我一聲小王爺。我衣食無缺,穿金戴銀,或許日後,還能得到一個什麼封號,榮華富貴對我來說,有如探囊取物。」

說著,青年猛然轉身,一雙極度悲傷痛苦的眸子對望著自己深愛的人:「如今又有你這麼好的姻緣,我缺什麼?少什麼?我為什麼還要做那些對不起兄弟,對不起道義的事呢?請你告訴我為什麼要去劫貢品?」他越說越激動。真的,多少個難眠晚上,他都對自己問了同樣的問題,為什麼?為什麼自己要這樣做?他當然知道答案,一個他永遠也不能擺脫的答案,他祗有繼續做下去...

一向溫文有禮的小王爺,他從不會對自己這麼大聲說話的小王爺,怎麼現在竟然被自己氣得如斯痛苦,如斯失儀。心蓮羞愧莫名,她把頭垂得低可及胸,她的聲音細微得僅能聽到:「我沒有說是你去搶奪貢品。」

「可是你懷疑我。」青年一聲搶白,步步緊逼,絕不給女子有喘息餘地。

「我沒有...」話語突然頓住,她,終於要承認。

女子深吸一口氣,低聲道:「好吧,我曾經是有那麼一點疑心,對不起。」

「你為什麼要懷疑我?」

面對著自己的心虛,心蓮祗能坦白。

「大概是太擔心會破不了案。」

「這麼說,你也會擔心我對你的心意是假的?」

「我....」

青年柔聲命令道:「看著我。」

怯怯的抬起頭,就望到一雙深情的眸子,女子口對著心,幽幽道:「這點,我從不懷疑。」

「那就嫁給我。自從我們有婚約之後,我的心情就沒有一天平靜過,隨著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那種夜長夢多的陰影一直纏繞著我。心蓮,我們可不可以不要管三年熱孝的規矩。祗要我們一天不成親,我就一天不踏實,答應我,我們立刻成親。」

「我....」

「答應我。」

「....」

再三懇求,仍然得不到回應,青年徹底失望,他蒼白著面,痛苦地搖頭。幾番努力,始終還是得不到她一句承諾:「難道你祗在敷衍我?」身體無助地輕顫著,踉蹌著腳步。

看著,望著,女子的心也在無名地絞痛,眼前小王爺本是如此堅強,現在竟然軟弱至此。我本來就是他的未婚妻子,但心中卻藏著另一個人,我憑什麼可以如此傷他...她沖口而出:「好,我答應你。我們可以不等三年熱孝,可是一定要等貢品被劫的這件案子水落石出,等李如意平安無事之後,我們才可以成親。」

青年從高處又掉下來:「為什麼?貢品被劫跟你我無關。」

「不,跟我有關,我爹是冤死在這件案子上,李如意若不是為了要替我爹找到真正的兇手,也不落到今天這個下場。如果他真的被朝廷問罪下來,我會一輩子都良心不安。」

小王爺心內暗苦:「看來他始終放不下對李如意的感情。」